“因为有了人海,相遇才那么意外。”我最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 反复梦见的人,到底是他在想你,还是你自己在遗忘?后来想想,可能当你在为这个问题绞尽脑汁的时候,其实你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仿佛年龄越大,越喜欢睡觉,毕竟梦里比现实要温柔得多,梦里,很多遗憾也会圆满,很多遥遥无期也会得到答案……
为什么喜欢的答案总是遗憾
齐市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仿佛是一个欲擒故纵的情场老手,来了, 但没全来。所以在阳春三月,封锁的校园里飘起了鹅毛大雪。白日里, 雪化成了水,黑夜里,水冻成了冰。
“哎,冰儿,你知道吗?周哲朝我要杨爽的微信。”在下晚课的路上室友妍忽然说起。手中捧着的关东煮冒起了热气,眼镜上了霜,我缓缓地答了一句:“这样啊,可能是杨爽终于表白了吧。”“那你说, 为什么要删微信啊?”踩着脚下的冰碴,伴着咔嚓咔嚓的破碎声,心中骤然浮现了一丝难过。“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就看如何抉择了,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话题也就没有再继续。
对于“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再清楚不过。表白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失败是必然,毕竟喜欢没用,多喜欢也没用,相互喜欢才有用。杨爽是一个很骄傲很努力的女孩,而她喜欢周哲也是这个圈子里都知道的事,周哲是大我们一届的直系学长,大概学长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光环吧,可是在我看来他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可是谁又能决定喜欢这件没道理的事呢?
在表白失败后,通常意义上有两种选择, 一种互删,另一种维持原状,想来区别不过是自此以后你能否接受你的生活里没有这个人。最大的勇气不过是销声匿迹,既然在对方的世界里微不足道,那就在自己的世界里熠熠生辉。可是这又何尝不需要那天大的勇气呢?相较而言,我的喜欢竟然显得如此贪婪卑鄙。我没有勇气,比起那份不近人情的洒脱,我更加不能想象决绝后他消失在我生活里的日子。
回想起了那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的五月二十号,在进行了好久的思想斗争之后,我十分世故地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而且周到地设想了两种可能,用了一堆仿佛纯澈到透明的话来掩盖一句又一句充满目的性的话语,成功地把表白这道单选题变成了极其圆滑的全选题。两个答案都不会错,为我, 也为我喜欢的男孩。
对于他肯定的回答,我永远不能忘记当时那份微乎其微的期待。曾经的我以为“花一时半刻不会再开,我喜欢的人一时半刻也不会再来”,可是只那一天的感觉却如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那一刻我便可感知到我“被将死”的结局。我的选择题被他答成了简答题。那一刻,他可能觉得很慌乱甚至于荒谬,然而透过屏幕我仍能看出来自一个工科生的小心翼翼与字字斟酌,可能纠结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我发给他的表白词。对话框顶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而我也一直在等。
最终,他用极其温和的借口,选择了不合适。没错,是不合适,低情商是不喜欢, 高情商是不合适,再多的修饰词,再多的解释也没有区别,就是不喜欢。这一步,是完全的被动,是你给了他选择的权利,所以他可以骄傲地拒绝,而你还要感谢那浮于表面的不伤害,这,就是喜欢的代价。
为什么两个人相爱的概率十五亿分之一, 为什么那款款深情总要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哪里来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过是给失败者的慰藉罢了,如果每一份喜欢都会有回应, 那么美好的爱情就不止会出现在银幕里吧。
三月的夜,鹅毛大雪砸在身上,凉在心里。临进寝室之前,我似吐烟圈一般长舒一口气, 白色的哈气映在昏黄的灯光下,“为什么喜欢的答案总是遗憾啊……”
雾散了,不止雾
看着聊天记录日期连续的灰色字迹,我很突兀地发了一句:“出门多穿,外面嘎冷。” 这是多一个字都怕打扰的卑微,想起来去年表白过后极其自欺欺人的“约法三章”:一, 保守秘密。二,只是兄妹。三,不许不联系。每次想想都会从内心深处嘲讽自己,不过是给自己画地为牢罢了。他无数次地在对话框里澄清:“既然你把我当哥,那我就把你当妹妹。”很严密的逻辑,我把你当妹妹,前提是你把我当哥哥。无数次面对苏旭辰这个名字的对话框,看似每句谈笑风生,风轻云淡。可是那比国界都清晰的界限只有我们两个看得见。
两个小时后,两个字“好的”。我习惯性地标为已读,可是——手滑点上了删除。删的是从前年加好友第一天到现在的所有聊天记录,是我一天天坚持的黑色日期,是我不敢说出却又让他了然于胸的喜欢……这骤然的事故让我的眼泪如洪水决堤,霎时间, 我好像失去了灵魂。
一上午,我在疯狂地用各种方法查询“找回删除微信聊天记录”,甚至去了淘宝接二连三地下单,电脑的半边屏幕填满了各种所谓的恢复软件,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一滴一滴打在键盘上。终归是无济于事,仿佛他从我的世界消失了一样,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没有原因。
哭泣中我竟然幻想着我能不能像林北星一样删除短信后穿越,又或是能触动什么异时空机关,想着想着,我破涕而笑,是冷笑。这不是幻想,这是妄想。
我是胆小鬼,我的爱也是。
校园里的冰和雪都化成了水,正应了那句冰雪消融吧。一摊一摊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大大小小的湖泊,波光粼粼。可是这是有灵魂的思维,而失魂落魄的我只觉得刺眼。不一会儿,我的裤子上就蹦满了泥水, 像打翻在裤子上的墨汁令人生厌。
阳光普照,雾散了,雪化了。可是消失的又何止雪,何止雾?
我跌跌撞撞地飘往食堂,哪怕潜意识避开人群,却还是撞到了人,我下意识地后退三步,只顾着连连说抱歉。“哎,肖小月, 你干啥呢?”我猛地抬起头,那是双熟悉的像黑丝绒一般的眼睛,在这刺眼的阳光下灵动而深邃。是陈诚昊,室友嘴里我的“牛马兄弟”,我的挚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跟苏旭辰不对付,而在纠纷中,我出于正义站在了陈诚昊这边,而他们两个的名字也变成了彼此忌讳的存在。
在陈诚昊的带领下,我被他安置在了食堂,他给我点了餐,买了奶茶。当这些摆在我面前时,我才缓过神来,下一秒,我泪如泉涌,我一边哇哇大哭说我删了聊天记录, 一边大口大口喝着奶茶,而陈诚昊用他的惯用招数,转移话题,可是一次又一次被我转回来。
“你别哭了,重新开始不行吗,哪有人老活在过去?”他责备道。自此,我很识趣地不再号啕大哭,边吃饭边开启了新话题。
饭后唠了许久,正在兴头上,我下意识地用余光扫视周围的时候,忽然发现苏旭辰径直朝这边走来,此时脸上仿佛黑云压城一般阴郁,此时的我俩好像做坏事的小孩,缴械投降,而在我这里却有种被抓包的恐惧和做错事的愧疚,可能这就是墨菲定律吧,好像无厘头的剧本,一时间尴尬的我竟说不出话来。
“这是周末来这唠嗑来了啊?”他用着只有我能听出来的生气的口吻云淡风轻地问着。“啊,对啊,我们来这唠唠嗑,吃点饭。” 显然陈诚昊也是带有几分挑衅。“那什么, 咱俩不还有快递要取?那个,哥,我俩先走了哦。”下一秒我便以光速拽着陈诚昊从食堂消失。一直到出门我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我害怕他如炬的目光。
果真,下意识避开的人都是无比在乎的人。而他仿佛误会了什么……是占有欲还是在乎我不得而知,只是这下如果我告诉他聊天记录误删的事,他的顾虑可能会实锤?
终究我还是太在乎他的感受……
世界上另一个我
如果阳光永远都炙热,如果彩虹不会掉颜色,你会喜欢我吗?
快递是有的,一件与我格格不入的快递, 那是一件啤酒,我和妍拼的。“生活总是很难过,不喝酒要怎么活?”这是妍的座右铭。从此,每次难过的时候,啤酒便变成了必需品,只是放肆却又克制的我总会下意识地“点到为止”,总是搞得妍很扫兴。
这一晚,我好难过,我哭着跟妍说我一直以来有多么小心翼翼,抱怨着自己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小丑,自己永远可有可无,他现在大四马上毕业了,我该怎么留住时间, 留住他……易拉罐的拉环扯了一个又一个, 我的意识也在时间漩涡里盘旋,逐渐迷离恍惚。
等我清醒的时候,明媚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窗外流动的风景如画,云彩遮蔽有边界的影子从草原上缓缓掠过,而自己的身体也随着车轮轧过铁轨轻微有规律地晃动,这是绿皮车独有的律动与风景,我……一脸疑惑,再次定了定神,看了看周围,车上人不很多,稀稀疏疏地坐着,此时随着火车的转弯, 一片温和的热气覆盖了过来,我回头一看, 这是坐在我身边的苏旭辰。
仿佛,他感受到了我的动作,他缓缓睁开眼,用慵懒的声音轻声说:“醒了啊?再睡一会儿,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啊……” 我赶紧情景带入地揉了揉眼睛,“这五一返校人还挺少的哈!”他忽然坐起来,一边伸手碰我额头,一边狐疑地说:“你这丫头想啥呢?这是八月份,不能睡发烧了吧?”我还未来得及躲,就已经被“擒拿确诊”。只这一刻,我体会到了瞳颤的感觉,这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温柔,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温度, 这是我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
这个梦,很不错,如此真实。
我下意识地打开手机,日期为“2020 年8 月29 日”。挺好,提前了这么久,可是问题出现了,二〇二〇年我才刚入学啊,就算是同乡,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呢?我灵机一动: “哥,帮我看看我学号多少来着,我想订自习室,给忘了。”“不是,你别告诉我,你在火车上订自习室。”“没有,这不找个不尴尬的借口嘛,帮我看看学号。”“你挺行, 我看你就是在家听网课睡觉,学号都能忘了。” 他随即翻动着手机,“2019041248”。
哈,不愧是做梦,学号都这么清楚,还提前一年,很可以。正在我想入非非之时, 火车紧急制动,我由于惯性差点磕在桌子上, 而他却马上伸手拦在我身前,这一下,没有磕到桌子,可是我的脖子直接卡在他的胳膊上,差点窒息。在一阵唏嘘后,清晰的痛觉随之而来,脖子很痛……有痛觉不是梦境!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阴差阳错, 我竟然回到了两年前,而且我竟然坐在他身边!此时此刻,我仿佛是一个失忆的人,我除了认识坐在我身边的人之外,我对这个世界的我一无所知,难道这是平行时空?一切刚刚好到心慌,合适到让我难以心安理得, 难道只为了来弥补我那么多的遗憾?
临下车半个小时,“饿了吧?想想一会儿吃啥,咱俩吃完饭再回学校。”“好嘞, 让我好好想一想。”我迟疑片刻:“鸡公煲吧! 好久没吃了。”“好。”
在饭桌上等餐的时候我恍惚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却每次告吹的下火车一起吃饭,竟然如此自然而然,如此轻而易举,想到这,眼泪从眼角不自觉地流下来。原本这滴眼泪打算悄悄滑落,可是刚好被他捕捉进了眼里:“困了吧?要不来两瓶?回寝收拾收拾直接睡觉?”对于这话我大为震惊,可是出于与他这么久的交往习惯, 我很听话地答应了。
没错,一共叫了六瓶,我大惊失色:“你二我四!”“呦呵,啥时候这么能喝了?没人跟你抢哦。”“不是!不是!说错了,我二!” 说到这,他直接笑出声,我也很尴尬地笑笑当作回应,小声嘟囔道:“喝四瓶,怕是不想让我站着回寝室……”
微醺的我回到寝室,看到唐妍还在,就收拾收拾躺下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在他面前显得笨手笨脚,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可是这从来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只想让他看见最伶俐最优秀的我。
借着酒精的作用,我很快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发表于《参花》2022年12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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