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老太的日子沉寂得像一潭死水。她的大多数时光都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度过的，一坐就是半天。天气舒适的时候，也会拄着她那根龙头拐杖出去走走。一般是在小区里， 偶尔会到小区外的杨柳堤溜达。
这天上午，天阴沉沉的。早饭后，童老太就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像打坐。突然听见门口有响动，像有人。童老太心里就有些兴奋起来，她盼望有人来。
门口的声音一直在响，仔细听听，童老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始，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楼长张嬢嬢，或是志愿者小丽，要不就是网格员小马。他们都是好人，常常来看她， 那天，小丽还带她去剪了头发。童老太和他们很熟悉，能从敲门声分辨出人来。可今天的声音不像是敲，而像是在挠，“咔——咔——” 对！就是在挠。
童老太嘴里嘀咕着什么，过去打开门， 突然发现是一只狗。很瘦弱，浑身的毛脏兮兮的。一看就是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流浪狗看着童老太，童老太觉得那眼神可怜巴巴的。
似乎是觉得童老太还在犹豫，流浪狗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像在哀求。终于， 童老太说了一句：“进来。”
让流浪狗饱餐一顿后，童老太又给它洗了个澡。洗干净的狗看上去其实挺不错，浑身金黄色的毛，只是瘦点。童老太笑眯眯地说： “从今天开始，你就有家了。”狗像听懂了一样，嘴里“呜呜呜”的。
童老太给狗取了个名字：馒头。她希望过些时候，狗能长得像馒头一样，胖乎乎、圆滚滚的。
一直独居的童老太现在有了馒头，日子变得有了生机、色彩和厚度。童老太坐在沙发上的时候，馒头喜欢趴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童老太用目光和它交流，有时候还和它说话。拄着那根龙头拐杖出去溜达的时候，馒头总要跟着。那天上午，在小区里碰见了志愿者小丽，小丽说：“童婆婆！您啥时候养的狗啊？”童老太笑眯眯地说：“捡的。它有名字， 叫馒头。”小丽伸手摸摸它的头说：“馒头很乖。”童老太又笑了，她也觉得馒头很乖。
有时候和馒头在一起，童老太会觉得自己跟馒头特别有缘分。不然，它咋跑到小区里来？又偏偏来挠自己家的门呢？童老太相信，这就是一种缘分。
童老太对馒头很好。两个月后，馒头真就长得胖乎乎的了。
这天早饭过后，童老太又拄着她那根龙头拐杖出去溜达，馒头还是跟着。天气很舒服， 童老太就想多走走。后来，就走到杨柳堤了。
杨柳堤很漂亮，两边的柳树，绿荫荫的。边上的琉璃河，水很清。
童老太拄着拐杖在堤上慢慢溜达，馒头跟着她，忽前忽后的；走了一段，童老太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身体踉跄了一下， 差点摔倒。人站稳了，手里的龙头拐杖却飞了出去，从光滑的堤坡滑进了琉璃河里。
回到家里，童老太还心有余悸，万一那一跤摔倒起不来……后来，她想起馒头的时候，才发现馒头不见了。
童老太到小区里找了一阵，不见馒头的影子。
以往，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自从她收养馒头后，馒头总是和她形影不离。童老太又仔细回忆，今天出去的时候，馒头好像一直都是跟着的，究竟啥时候不见的呢？ 童老太实在想不起来。
第二天，还是不见馒头的影子。童老太心里很难过，难道自己和馒头的缘分这么快就结束了？
下午四点刚过，天下起了雨。志愿者小丽来帮童老太打扫卫生。小丽进屋的时候，童老太正坐在沙发上难过。小丽说 ：“童婆婆！ 您咋啦？”童老太说：“馒头不见了。”“啥时候不见的？”“昨天上午。”小丽安慰童老太：“童婆婆！别难过，就一条流浪狗，改天我另外送一条给您。”
没想到童老太一听这话，突然抹起了泪， 说：“它进了我的屋，就不是流浪狗。它有家， 我跟它有缘分……”
小丽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咔——咔——”像什么东西在挠门。童老太一抹眼泪，赶紧起身去开门，门打开，童老太呆了！
门口站着馒头，浑身湿漉漉的，身上还有几处伤，血把毛都染红了几团。馒头的嘴里，正叼着童老太那根龙头拐杖……
（发表于《参花》2022年11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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