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数月前应邀报馆好友的嘱托,烂笔浊墨描得了一篇记写菜地的拙作,原以为被荣表的可能性不大,竟不曾想,得来的赞许之声颇为丰富,大多人评论说:“祖父母打理的菜园真是无比诱人,让人有了一种回归自然之感!”其实比起老宅中的菜圃,那片公路边的“临时地”真的逊色万分。
闭目沉思,时光倒流,而我又回到了老宅。虽然离家数年,但若忆起儿时在老宅的生活,那却如同黑暗中的一颗星星,依旧光波涌动。一个坐落在湟水河畔的村庄——柳湾,便是我的故乡,杨柳依依,诗意浓浓,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先辈们才将世代生活的这个村落取名为柳湾吧,而老宅就建在村庄的东北部。
那时,故乡的院落皆是老屋旧宅,红砖黄土,素漆雕花,重门深处仿佛锁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老宅真的很老,被流年时月的烟火和尘埃熏染浸透,老得只有一种色调——陈旧的黑,就像是祖父母半世操劳的手背上的肤色一样黝黑。听祖父说,其实这老宅的岁数比他还要大,从太祖父那辈起便已经建成了,幸得二老生活拮据,家中未逢得什么大灾大难,一直保存至今。老宅的西面是厢房,南面是伙房和杂物房,东面是草房,北面是羊圈和门道,中间是一片四方的菜园子,而我童年的乐趣大多来自这片菜园子。
东晋五柳先生曾有诗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真正的平静,不是避开车马喧嚣,而是在心中修篱种菊。这句话,带着淡淡的禅意,被许多人喜爱。漫漫浮生,终生不易,都渴求着有一处安身静修之地,可以搁存寂寞的人生。小小心田,何以容纳山川万物,若非有一定修养之人,又如何在心中筑篱种菊呢?小小院落,竹篱菜圃,门前桃李丛菊,屋后绿水垂柳。几畦地,栽种了日常果蔬,丝瓜藤、南瓜藤、豆角藤顺着竹枝,攀附于瓦檐。原本寻常的绿秧红花,经了大自然的甜露暖阳,根植土壤,无须精心打理,便能应季开花结果。
祖母平生就喜欢养花,便在小园中撒了几粒迎春、月季、海棠、菊花的种子,流了一年左右的光景,她们竟在这小园里生了根开了花。祖母平时邀得几位旧邻于台前沿边绣花缝衣,闲唠家常时,竟忘了尘世的纷扰,在这花开花落之间将青丝尽染银白。到了播种之季,祖父都会乘便车去几里
之外的县城寻购一些菜籽,祖母应季播种,春秋冬夏皆有时新蔬菜。午后,祖母总会走进小园锄地拔草,有时,我也会进去帮衬祖母,挑水施肥。偶尔偷懒,折取几枝鲜花插在瓶中,装饰屋舍。更多时日便是扑蝶引虫,妙趣横生。祖母说,彩蝶宜静赏,不可扑打,每只蝴蝶都是落英转世的仙子,都有思想灵魂。曾经将一只捉来的蝶置于水中,被祖母训斥。此后,凡见到有蝴蝶落于花丛之中,都是敬而远之,生怕她们变作花精,前来索命。
生在乡村中的人,心中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朴素和坚韧。他们的心灵深处保留着对大自然一成不变的誓言。我的祖辈世代都是放牧白云,耕犁黄土的人。今生,不论我行至何处,过怎样的生活,都不会忘记旧时的村落人家。
整齐葱绿的菜圃,祖母独自一人于斜阳落晖下辛勤耕耘。晚风拂过她鬓前的银丝,她转身向我莞尔一笑,一如这园子里的花朵,美丽动人,定格在我的记忆里。远处,排排房屋已是炊烟袅袅,倦鸟返巢,田埂上劳作的父母已荷锄缓归……一梦初醒,老宅的生活仿佛还在昨日。
前日,卓嘎约我到公园散步,聊起了她在乡村生活时的记忆:一畦菜地,种满了果蔬,也种满了童年的故事……原来,归于自然是这般的宁静悠闲。远避俗世,少去几分车马的喧嚣,一处栖身之所,几块菜圃。鸡鸣晨起,带露折花;狗吠深巷,夜静闻月。
人生如梦,转瞬即逝。
(发表于《参花》2022年,5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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