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石榴家门前的石榴成熟了，红艳艳的，像挂满了一树的灯笼，映红了半边天。

    今年的石榴成熟得早，又特别多，特别大， 特别红。

    难道，石榴树也知道榴花考上了大学？

    石榴站在石榴树下，朝屋里喊：“榴花， 拿两只筐出来，摘石榴。明天赶集，我挑去卖。”

    石榴了解过了，今年因为别家的石榴产量少，市场上的价格很高，卖到了十元一斤呢。只有石榴家的石榴逆势增长。挑去卖了， 正好能凑一点榴花上大学的学费。

    石榴树是当年石榴嫁过来的时候栽下的， 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多年来，石榴一直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呵护着石榴树：松土、浇水、施肥、剪枝、捉虫……从第三年开始，就果实丰盈了。

    这里以前没人种过石榴树，大家觉着新鲜，有事没事，爱来石榴家看她种的石榴树。而石榴时不时会露一手，给人们一些惊喜。比如说，村东大娘的腿脚生满了疮，石榴撸了些石榴叶煮水，给大娘泡了几次脚，疮就好了；村西的后生背上长了个大疖子，石榴用针挑破，敷上生石榴皮，第二天，疮毒连根拔出；村北的一个细伢仔拉肚子好几天了， 石榴用晒干的石榴皮碾成粉给他喝下去，细伢仔吐着舌头说，苦死了苦死了，但第二天他就不再拉稀了。

    石榴热情、大方、好客，家里通常都是热热闹闹的，说笑声不断。石榴成熟了，她东家给一个，西家送两个，留下的，自己吃得不多，更别说拿去卖了。但今年不同，女儿榴花考上了大学，开学在即，学费还没凑够， 急着用钱，加上行情大好，石榴决定今年不送人了，全部摘了，挑到集上去卖。

    天还没亮，石榴就挑着两箩筐石榴走出了村子，她不想被村里人看见，难为情。石榴自己都觉得好笑，偷偷摸摸的，好像这石榴是偷来的。满天繁星眨呀眨的，挤眉弄眼， 像在嘲笑她呢。石榴脚步慢了下来。家里一个石榴都没留下，别人不送也就罢了，那几个老人应该每人送两个的；还有那几个细伢仔，早就馋着想吃石榴了，也应该给他们留几个；还有桂花婶、月英嫂……平时没少帮衬自己，不送几个给她们吃，实在过意不去。石榴越走越慢，几乎停下脚步了。还有，石榴打算回一趟娘家，跟哥哥借一点钱，难道就这样空着手回娘家？

    …………

    榴花在睡意蒙眬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吃了一惊，问：“谁？”

    石榴说：“我。”

    榴花说：“你不是早就挑着石榴去赶集了吗？怎么还没走？”

    石榴说：“走了，又挑回来了。不去了， 不卖了。”

    榴花说：“为啥？”

    石榴说：“大伙儿问起‘你的石榴呢？’ 我不晓得怎样答。我现在装好袋子，写好名字，天亮了，你给他们送去。喏， 桂花、月英、水伯、兰婆……我去一趟你舅舅家，借点钱。”

    榴花说：“嗯。”

   傍晚，石榴回到家，榴花捧出一大摞红包。石榴问：“哪里来的？”榴花说：“大伙儿给的，我都在上面写了名字。喏， 桂花、月英、水伯、兰婆……他们问：‘你妈去哪儿了？’我说去舅舅家了，他们说肯定是去借钱给你凑学费了。我跟他们说不是。他们说： ‘你家的情况我们还不知道？’然后就给我红包，说是一点心意……”

   石榴眼眶里盈满了泪水：“记着。以后我们家的石榴，每年都不卖，一百元一斤都不卖，全部分给大家……” 

（发表于《参花》2022年11期中） 

想看更多作品，可订购当期或订阅《参花》 

咨询电话0431-81686158，咨询QQ22011378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