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是中国现代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 他被称为用一颗童心看世界的“童话诗人”, 他的诗歌意象和诗歌意境充满童话色彩,字里行间透露出孩童般的天真,洋溢着浪漫的气息。他的诗往往被称为“童话”,诗中运用了童话的意象、儿童化的语言以及童话的意境,他始终追求“童话”的自然境界。他作品的文字是稚嫩的、纯真的,思想又富有深刻的哲理,这些要素巧妙地交融在作品里, 构成了诗歌独特的格调。在顾城的诗歌创作中,童心、童真、童话既是立足点,又是他一生 “童话”情结的体现。
一、顾城诗歌中孩子的语言与视角
顾城诗中的人物语言简单而自然,充满了稚意,清新自然,不落俗套,如梦似幻。如《太阳照耀着》:“太阳照耀着冰雪/ 冰雪在流着眼泪/ 它们流到了地上/ 变成了一汪汪积水”,语言简单又自然,既没有太多的装饰,也不会显得矫揉造作。他的诗歌中类似这样的文字比比皆是。在顾城的诗歌世界中, 所有事物都被他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面纱,这是一个以“童话诗人”视角进行“主观化” 改造的世界,因此,它和真实的自然与现实世界有所不同。在这个世界中,一切事物都是那么的单纯而奇异,如《星月的来由》中, 特别描写到了天空中的星星与月亮,“树枝想去撕裂天空/ 但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 它透出了天外的光亮/ 人们把它叫作月亮和星星”。
年幼时,顾城就与自然结下了一种神秘的、亲近的关系。他曾说:“我听万物在说话, 声音轻柔透明;鸟的回旋,水的撞击,花的开放,心的跳动,都因由这个声音。”他还说: “只要靠近大自然,我就会快乐。”在顾城童年时,他遇到了一大片鸟,那些鸟落在他的周围,对他大声地喧嚣着,热切而又期待地看着他,他怀疑那才是他的语言,认为自己丢失了真正的语言,被禁锢在人形里。在他眼里,大自然是充满绿意的,也是温暖的, 它是人类与生命和谐的乐园。
另一方面,他从一开始就对城市有所排斥,在顾城眼中,城市就如同一个机器,充满了机械性与局促性,而同样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则有着自己既定的轨道,如同机器一般沿着轨迹前行,丧失了自然界中的绿意与自由,是很不安全的,所以尽管身在都市,仍然坚持讲他“绿色的故事”,唱他“自己的歌”: “我唱自己的歌/ 在热电厂恐怖的烟云中/ 在变速箱复杂的组织中/ 在砂轮的亲吻中/ 在那社会文明的运行中/ 我唱自己的歌”,在都市和大自然的冲突之间,顾城始终都在不停地挣扎和探索。
二、顾城诗歌中丰富的想象力
顾城的诗歌充分调动了丰富而奇特的想象力。如《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 一片天空/ 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 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诗歌从眼睛流泪联想到天空,由天空联想到天黑之后群鸟归巢时慢慢变绿的身体模样,再由此联想到一个淡绿的苹果,激发了读者的想象力。
幻想和想象并不是艺术家们所特有的, 但是幻想和想象是艺术创作中不可或缺的要素。顾城被称作当代“唯灵浪漫主义诗人”, 他与其他诗人的区别就在于其不同的思维方式和想象视角。顾城尤为擅长运用直觉,以独特的视角切入,用感官来放大生活中的美, 使诗歌表现出了神秘色彩。他创作的“童话” 以一种想象和虚构相结合的方式打造了独特的精神和艺术世界。
因此,顾城诗歌中所展现的“童话王国” 并不是一个精神上的乌托邦式的存在,而是一个充满着幻想的自由的世界。如《烟囱》:“烟囱犹如平地耸立起来的巨人/望着布满灯火的大地/不断地吸着烟卷”,这是一种对“烟囱”心事的好奇与追问。又如《我的幻想》:“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也正是因为想象力的驱动,人们获得了一种生命力。而这一切又和他在诗歌中充分调动人们想象力的创作手法有着一定关系,顾城独特的人格和思维方式又与其丰富的想象力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这种思维方式和顾城的人格特点共同作用,使顾城诗歌中充满了自由灵动的,新奇的想象艺术,从而形成了顾城诗歌创作的个性化色彩。
顾城童年时期无拘无束,常与自然接触, 这样的生活环境让他的想象力得到了充分的发展。顾城追寻自然,他认为诗歌重要之处在于没有“使用”之心,从而保持语言的灵动与新鲜,他是语言的创造者,而非语言的遵守者。而他身上的“孩子气”除了指他怀有一颗赤子之心外,还有像孩童般异于常人的丰富的想象力与奇特的思维方式,想象力是创作的重要前提与动力源泉。顾城的诗歌中不乏儿童式思维的想象,而站在儿童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则会发现新的美,这也是顾城诗歌中常常充满了新奇想象的原因。他常把简单的意象进行不同的排列组合,从而让简单的事物在他笔下组合、衍生出广阔的想象空间,表现出想象之美。
顾城为诗歌而生,他拥有与一般诗人不同的人格特质和较为独特的心理素质。他感受能力强,而且偏重于对生命的感悟,且有很好的诗歌素养,能够敏锐地捕捉到普通事物中的诗意。顾城为他的诗歌倾注了真情真意,他的诗歌充满想象力。他的诗歌可以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而且节奏流畅,想象力极强,使读者浮躁的心灵得到抚慰。顾城诗歌最让人沉迷之处当属“想象”,他的想象自由灵动,充满活力和创造力,浪漫,原始且质朴,没有矫揉造作,使人眼前一亮。诗歌是接近心灵的艺术,上到哲人,下到儿童, 都对心灵感受有着强烈的关注,而一个好的诗人是兼具儿童和哲人这两种气质的,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眼光和见解。顾城便是这样, 在人格上既有天真烂漫的童趣,又有深邃洞察的理性。而且,无论是儿童还是哲人,他们都具有超于常人的直觉和想象力。顾城对“灵气”的捕捉能力极强,并可以将其很好地作用在诗歌之中,使诗歌充满灵性。
如果歌曲是歌手与世界沟通的方式,那么诗歌就是诗人与世界沟通的方式,每一次交流都是一次灵魂的碰撞。顾城的诗歌有着儿童般天生的灵感,也带有哲人般的思辨。他有着天生敏锐的直觉、执着于诗歌创作, 诗歌中表现出来的灵性超越了诗歌技巧。顾城以短诗创作为主,虽然他的诗歌大部分体裁短小、字句简单、意象简约,读来却十分耐人寻味。这是诗人对宇宙的叩问、对人生的思索、对生命的敬畏,凝聚着诗人独特的生命体悟,虽然舒缓,却无处不跳跃着灵性的光辉,再现了儿童世界的纯净灵动和哲学世界的智慧顿悟,是与诗意心有灵犀的相遇, 展现出生命的丰盈。
三、顾城诗歌中的童话意境
诗的意象是诗性思想的结晶。在顾城的笔下,大自然被分解了,他从大自然中寻找载体,并且将自身情感倾注其中,于是在他的诗作里,自然界中一切事物都具有人的新鲜意识和自由跳跃的思维。顾城诗中的感情风格、思维质地,完全不同的形象群形成了多重空间,由此起到了或突出、强调,或对比、衬托的作用,从而创造了具有丰富内涵的美学意象。
在《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中,顾城以独特的视角描绘出“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等,这些画面里满是令人困惑的悖论,眼睛不可能永远不流泪,树叶和羽毛不可能永远浪漫地飘在空中。这些儿童般的自言自语,体现出诗人矛盾的心理状态, 既对永恒爱情充满了憧憬,又似乎对其不信任。譬如这些儿童画式的可爱画面和情节, 虽然充满了童趣,但却也透露出对美终究会消逝的失落与不安。
《海的图案》中,诗人的语言干净而简单, 诉说着与海的亲密相伴。诗中写道 “我看见椰子壳在海上漂/ 我剖开过椰子/ 我渴望被海剖开/ 我流着新鲜洁白的汁液”,诗人渴望海能给予他自由的生活,能像鸟一样。顾城顺应心灵感受,借助“海”的意象来表达他对“海” 的多重感受和体验。
顾城的后期作品也有着变幻莫测的风格, 大部分都是通过想象力去联系直觉世界和表象中的客观事物。如《我不知道怎样爱你》中:“我还在叫/ 制造着回声/ 在软土中闪耀/ 风在途中叹气/ 扁蜗牛在舔泪迹”。原来抽象的东西也变成了更现实的东西,而顾城的诗歌正是通过这样的杂糅手法有效地摆脱了对具体事物的束缚,使新奇、生动的情感意象诉诸直觉,并由此得到了更为主动的理解和体验,尽管不同意象间或许看似毫无关联, 但这一个个浸润着诗人丰富思考和热爱之情的小意象却构成了动人心弦的主体形象,这样既体现出了诗人童话式的奇思异想,也增加了作者诗式童话意境的丰富意蕴。
四、顾城诗歌中的意象选取
顾城对自然情感有着丰富的体验和感受, 他的作品中所展现出的大自然形象主要反映了作者的观念、个性和文化思想等。顾城的作品在自然意境的选择上大多是细小的,极少出现宏伟的意境。
顾城的诗歌中处处充满了生机盎然的自然意象,他能从静态的植物获取诗歌中的意象。诗歌中的花花草草数不胜数,大量优美的植物意象往往会体现出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微小纤弱,这不仅因为顾城个性敏感, 更是他思维中孩子般特点的体现。
在孩子的眼里,世界上无论是奇花异草还是擎天巨木,这一切都如同人类一样,有着鲜活的生命力。顾城是一个从自然中走出来的童话诗人,他属于自然,他的诗歌中透露着自然的气息,将自己的依恋与期盼统统融入自然之中,并借此来表达诗人对挣脱现实桎梏,对孩童纯真天性的向往之情。
动物意象在顾城的诗歌里也频繁出现, 它们在顾城的诗歌中往往以独特的象征意义来表达对世界和生命的理解。但顾城诗歌中所出现的动物意象大都是一些不具备攻击性的温顺动物。可以说顾城借助他笔下的动物们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安宁的童话避难所。而大量的象征性的动物意象也是顾城表达内心世界的另一种方式。
在儿童的眼里,动物们都是友好温顺的, 这一点在顾城的诗歌中也充分体现了。《叽叽喳喳的寂静》中写道“远处,小灌木丛里/ 一小群鸟雀叽叽喳喳/ 她们在讲自己的事/ 讲贮存谷粒的方法/ 讲妈妈/ 讲月牙怎么变成了/ 金黄的气球”。他就像小鸟雀一样在灌木丛里得到庇护,并且可以叽叽喳喳地投入在自己的世界中。从童话的视角以儿童的口吻将诗歌叙述得温暖可爱而又富有生趣,将自然的温情与美好展现得淋漓尽致。自然景观同样是顾城不断临摹的对象,在他的诗歌中有着春、夏、秋、冬;有着风、霜、雨、雪; 也有森林、溪流、瀑布、江河……在他的诗歌中,无论是哪一种自然景观,都被赋予了温和的个性,比如“水”,它在顾城的生活环境和诗歌创作上都有着重要意义。因为这与他童年时期的生活环境和后来的人生经历分不开,顾城说:“我就像一滴水从云里落下来,我是一个孤独的个体”。
五、结语
顾城的诗歌中流露着浓郁且丰富的童话色彩,那些稚嫩、拙朴的语言,干净、透明的意象,纯粹、空灵的诗境,构成了远离人间烟火、美妙的艺术图景。顾城的诗表现了人物的心理情绪和感受的真实,从而代替了实景实事的再现,体现了独特的审美意义和时代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