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三进院落的古建筑，位于江苏省宿迁市中心城区的东南部。门前立一古朴石碑，上刻白底黑字“项王故里”。不错，这里就是西楚霸王项羽的故乡，与刘邦楚汉相争八年的项羽的故乡。

    作为项王故里的居民，每每从它身边经过，我总忍不住驻足、感慨，思绪万千。迈过山门，走过中院，经过英风阁，来到第三进院落。院子东首有一圆形石亭，亭前有一饮马槽，槽边立着一匹石马，石马浑身乌青，此马正是项羽的良驹宝马乌骓马。

    只见马首低垂，面对石槽，无心进食，似在悲鸣，与故居门前项羽雕像座下的骏马神性迥异。它伴随着主人叱咤疆场，挥斥方遒，也见证了主人不肯过江东身首异处的悲绝下场。

    院内最引人注目的当数项王手植槐。古槐根部遒劲粗犷，五人合抱都合抱不过来。主干已腐烂中空，从中间裂开，分成两个主干，干上仍枝繁叶茂、苍翠欲滴，遮蔽半边天日。

    相传这株槐树是项羽十六岁时离家所栽。项羽因何植此槐树？古槐忽“嗡嗡”作响，大张其口，向我娓娓道来。

    秦统一前，楚国强盛，是六国联盟领袖。楚国君怀王，芈姓，熊氏，名槐。项王植槐难道是为了纪念楚怀王？我问，古槐不答，继续它的思路说下去。战国晚期，楚怀王心存一点点天真和单纯，幻想免去战争之苦，因贪图秦国割地利益而断然拒绝了与齐国的盟约。结果，约定六百里的城池只得到六里地的讽刺。他也用自己的生命为楚国殉葬，至死不肯割地向秦国屈辱投降，因此命丧咸阳，“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楚怀王赢得楚人的怜悯，故楚地流传“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说法，楚人对秦国有亡国亡君之恨。

    此时，礼乐文明已深入中原之国，楚国作为强盛之国，礼乐文明更是植根宫廷深入民间，怎会贪图秦利，违约合纵，践踏礼乐文明？我急问，古槐仍不答。

    楚亡秦立，秦始皇南游之时，项羽观之，脱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之也。这是何等气魄，这又是何等的家国仇恨积聚在心，才会发出如此敢为人先之言？想当初，少年早有志向，不肯学书与剑，要学“万人敌”。其祖父项燕被秦所杀，此乃项羽切齿大恨，当必是要报亡国之恨、杀亲之仇。古槐有情，千年苍翠，当是项王英灵永存。忽听古槐喃喃自语：孺子何人？休言妄断。

    徘徊于古槐树下，仰望其老树新枝、嫩叶勃发的旺盛生命，唏嘘感慨良多。扛鼎少年，盖世英雄，英雄盖世，死亦为鬼雄，不肯过江东。时有凉风吹过，思绪方从千年前收回，古槐也似挥臂作别。

    回首环顾，所触之物并非沧桑。家乡人经常对这里进行修缮，增补旧制。回望历史，巨变沧桑，沉淀下来的能有几多？留给世人的又能有几何？

（发表于《参花》2021年，5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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